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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89章 (修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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寧朔被官差帶走,也不知道是不是有人事先打過招呼,他只被帶去問了幾句話,然後就被關到了大牢裏頭。

如今天氣已經入秋,外頭雖然熱,大牢裏頭卻是潮濕陰冷,他斷了一條腿,到了這兒以後也在隱隱作痛。寧朔顧不得這些,滿心滿眼都沈浸在了驚慌恐懼裏。

他自然也不敢將自己背後的人供出來,所幸方才也沒有被盤問多少句,他死咬著沒有將身後人說出來,那些人也放過了他。唯獨讓寧朔恐慌的是,他也不知道要在這個牢房裏頭待多久,自己何時才能出去。

如今洩題的事情被發現了,也不知道會不會連累他。

寧朔一時想的多了。

大牢裏十分安靜,只有其他牢房裏犯人動作傳出來的鐵鏈晃動聲,寧朔還看見一只老鼠從外面跑了過去,他頓時汗毛直立,可對面犯人卻仿佛是什麽也沒有看到一般,聽到他的驚叫,連眼皮也沒有擡一下。

很快,大牢大門打開,又有人從外面走了進來。那人身穿著黑色鬥篷,戴著兜帽,擋住了自己的臉,他徑直走到寧朔所在的牢房門口停下。寧朔楞了楞,立刻連滾帶爬地撲了過去:“大人!”

來人聲音喑啞:“莫要聲張。”

寧朔連忙閉緊了嘴巴,看他的目光仍然是小心翼翼的。

他低聲問道:“大人,究竟是發生了什麽,那考題竟然臨時換了,還有人舉報,官差將我抓進了牢裏……”

“你別慌,等時間一到,我自然會派人將你救出去。”黑鬥篷道:“你只要記得,不要將我們暴露出去,若是讓人查到了上面那位那人,就算是我也護不了你。”

寧朔連忙應下,又滿懷希望地道:“那我何時能出去?”

“等洩題一事結束,你就能出去了。”

寧朔點了點頭,又連忙問:“那此次科舉洩題一事,會不會牽扯到我?”

“怕什麽。”黑鬥篷道:“你若是能幫我做成了事,自然少不了你的好處,豈不比去哪裏做個七品芝麻官來的好?”

寧朔吶吶,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麽。

“那我不就不能當官了?”

“等大人事成了,到時候,無論你想要做什麽官,大人都會賞賜你。”

寧朔的臉色這才好了一些。

“你記好了,無論如何,也不能將此事宣揚出去,若是連累了大人,別說做官,你恐怕連這囚牢都出不去。好處你都收了,前些日子過得可算是舒坦?你要是乖乖聽話,按我們說的辦事,以後你能得到的東西可就更多了。”

寧朔連連點頭。賣考題得到的那些銀子,可不少都進了他的腰包,換成了他的棗紅大馬,換成了寧晴的首飾,讓他在寧家分家以後也還能過得和先前一樣。

若是讓他再將那些銀子吐出來,對他來說可是個大難題。

“你知道就好,等此次洩題一事過去,大人自然會好好補償你。”

寧朔應下,看著這個穿黑鬥篷的人走了出去,大牢的門緩緩關上,他挪回牢房深處,心卻定下了一半。

……

寧暖糾結再三,還是又拿出紙筆,提筆給安王寫了一封信過去。

這回香桃什麽也沒有說,看著那封信消失在門口的時候,眼中還充滿了同情。

“小姐,若是安王讓小姐您出去見他,小姐您也要答應嗎?”香桃忐忑地說:“若是安王見著了小姐您,還不知道會做出什麽事情呢。”

寧暖:“什麽事情?”

香桃想了想,又說不出一個所以然來。

“他還不敢。”寧暖說:“若是他有這個念頭,早就寫信來逼我了。”

“那安王想要做什麽?”香桃問。

安王想要做什麽?楚斐的信很快便送了過來,他想要做什麽,都在心裏頭明明白白的說了。

信裏頭要求,讓寧暖以後不得拒絕他送過來的東西,只有寧暖答應了,他才會將此次科舉洩題的事情告訴她。而他往後再送東西過來時,也會用寧朗的名義,不會讓任何人察覺,至於送的,也會是吃的用的消耗品。

寧暖看完,心裏頭只覺得好笑。

就連香桃湊過來看了一眼,都覺得無語:“安王殿下費盡心思,只想要讓小姐答應這個?”

先別說安王在信裏頭寫那樣的內容,如今好不容易得了機會,可以威脅她們小姐,卻只讓他們小姐答應這種要求。換做其他人……不,哪有什麽其他人,想要打動她們小姐,也實在難得很。

“那小姐,你要答應嗎?”

“東西是收了,可能不能過娘那關,就是另一回事了。”寧暖一邊寫信,一邊說:“只讓他將東西送來,可收不收,那是咱們寧家守門的事,他可不聽我的話。”

香桃恍然大悟,再看寧暖寫完信,目光之中不由得更加同情。

楚斐說到做到,寧暖一應下,便立刻將此次事情的前因後果都告訴了她。

寧朔在江州求學時,偶然遇到了一個人物,機緣巧合之下,開始幫那個人辦事,得了不少好處。他此次回京是為了秋闈,可沒想到在江州認識的人也一路到了京城,又聯系了他,還將考題交給他,讓他賣給京城裏的那些考生。

因此,寧朔才借口江州舊友進京,每日都往外頭跑,那些考題賣遍了整個京城,京城裏頭凡是手裏頭不缺銀子的紈絝子弟,幾乎都從他這兒買了考題。

楚斐在心裏頭還說了,前些日子,祝寒山帶著一份題目來找他,他才知道了考題洩露的事情,然後才將這個告訴了皇上,如今秋闈的考題早就已經換了。那些買了考題的人見狀氣不過,才在出了考場以後堵了寧朔,將他打了一頓,打斷了他的腿。

至於寧朔被抓,那也是他派人告的密。他將消息在書生之中傳播,那些書生義憤填膺,便擴散到了如今這種地步。

寧暖將這封信翻來覆去看了一遍,片刻也不敢留,心驚膽顫地燒了。

看著白紙在銅盆裏化成灰燼,她才拍了拍胸口,對香桃說:“此事你不能告訴任何人。”

香桃乖順應下,她方才也沒看到信裏頭寫了什麽內容。

寧暖是萬萬沒想到,此事竟然還和幾位皇子扯上了關系。楚斐在信裏頭沒有明說,將幕後之人含糊了過去,可他寫的內容裏頭,隱隱約約都暗示了寧朔背後的人是誰,這次的事情似乎還和眾位皇子奪嫡有關。

寧暖的心撲通撲通跳,她一下子坐不住了,連忙去尋江雲蘭。

“娘。”寧暖將屋子門窗都關上,又將下人們趕走,才緊張地問道:“娘,我問你一件事情,你一定要老實告訴我。”

江雲蘭納悶不已,應道:“阿暖,你說,只要是娘知道的,娘一定全都和你說。”

“咱們家……”寧暖咬了咬唇,壓低聲音,遲疑地問道:“如今眾位皇子都已成年,在朝中有著不少擁護者,爹……爹他有沒有在背地裏支持誰?”

江雲蘭頓時詫異:“阿暖,你怎麽會問這個?”

“娘,你告訴我,爹他到底有沒有。”

“你爹是沒有的。”江雲蘭也沒有隱瞞,全部都與她說了:“我與你爹都不敢牽扯到這件事情裏頭去,只是阿暖,你怎麽會忽然問起這個?”

“是安王,他將洩題的事情與我說了。”寧暖蹙起眉頭,道:“安王說,堂哥他在偷偷摸摸為某個皇子辦事,我擔心他牽扯進奪嫡的事情裏頭,還會連累我們家。”

江雲蘭一驚,立刻問道:“那安王還有沒有說,寧朔他究竟是在幫什麽人辦事?”

寧暖搖頭。

“我與你爹先前也討論過,二房,二房那邊……”江雲蘭猶豫了一下,豎起一根手指,給她示意:“這件事情,你不要對任何人說,二房那邊也沒有和我們說過,這是我和你爹猜出來的,先前寧晴想要讓你嫁給柳公子,也是拉攏你爹的意思。阿暖,你放心,娘此次會將二房的事情處理好,定把我們和他們撇的幹幹凈凈的。”

寧暖這才放下了心。

……

寧朔入了大牢,也不知道以後會如何,那邊關於寧朔是什麽結果也沒有傳出來,二房就先亂了。

老夫人豁出去面子,去給自己的寶貝孫子求情,可此事事關重大,寧朔又是關鍵人物,誰也不敢幫她,紛紛閉門謝客。而二夫人又努力替寧朔打點,生怕他在牢房裏頭會過的不好。

科舉之事鬧得沸沸揚揚,眼看再過半月就要放榜,可所有考生們都安不下心。為了安撫考生,皇帝下了令,官府的人也連夜審問了寧朔,然後又貼出告示,表示此次考題還沒有洩露,又派人在考生之中傳話,說的是讓他們相信皇上會給他們公道。

所有考生們都緊張不安,唯獨祝寒山最是鎮定,而寧家也是如此。等祝寒山休息好,而寧家事情也告一段落,江雲蘭便按照自己說的那般,讓寧府大廚子做了一桌好菜,預祝祝寒山此次能考中舉人。

這日祝寒山才從書院裏頭出來,便見寧家馬車等在門口,一見他出來,便立刻迎了過來。

“祝公子,這回也是去寧府。”趕車的下人熱切地道:“夫人說了,上回錯過了恭喜您,這次一定要好好祝賀您一番。”

這事早就說過了,祝寒山也沒多推辭。上了馬車以後,他才問道:“我先前見著,寧朗的堂弟似乎也參加了秋闈,後來如何了?”

“堂少爺被抓走了,祝公子您不知道啊?那天他從考場裏出來,就被人打斷了腿,第二日還有官差過來抓他,說是此次科舉洩題,還和他有關系呢。”下人唏噓:“祝公子你是不知道,原先我們老夫人可就盼著堂少爺能考中功名,如今倒好,他連秋闈都沒有參加,更別說功名了。”

寧家的下人們也很是為這番變故震驚。

先前可是所有人都覺得,寧朔是寧家最出色的人物,上有一個做什麽什麽都不成、還為了逃避秋闈找借口去青州求學的寧朗,下面三房的小兒子也還未長成,看遍整個寧家,也就只有寧朔最出色的。誰知道轉頭寧朔就入了大牢,未來還不知道如何,說不定以後再也參加不了科舉了。更別說此事事關重大,寧朔能不能安全回來都是一個問題。

三房的小少爺還未長成,兜兜轉轉,竟然還是要靠大房的不成器的寧朗。

祝寒山點了點頭,表示自己知道了。

等馬車到了寧家,這回祝老夫人依舊等在門口去,瞧見他回來,便立刻迎了出來。

“奶奶,您當心點。”祝寒山連忙過去扶她。

祝老夫人高興不已:“寧夫人說,這次是為了提前祝賀你考中舉人,她還說,等放榜了以後,還要再來祝賀一頓,還說要去京城裏最大的酒樓給你道喜呢!”

祝寒山:“怎麽能如此麻煩寧夫人。”

“我倒是不嫌麻煩。”江雲蘭說:“只要你不推辭,我就高興了。”

祝寒山又道了一番謝,眾人走到桌邊,桌上早已經擺滿了各種佳肴,雞鴨魚肉樣樣俱全,十分豐盛。

祝奶奶高興地說:“寧夫人還特地來問我,你喜歡吃什麽,你瞧瞧,這些可都是寧夫人特地為你準備的。”

眼看著祝寒山張口又是一番感謝,江雲蘭連忙道:“你若是要謝,下回就寫信給寧朗,都是他囑咐我們的,要謝謝他就是了。”

祝寒山只能閉上嘴巴,將自己的謝意憋了回去。

只是似乎老天爺也和祝寒山過不去,他們這次坐下沒多久,外頭又來了人,是二夫人過來尋老夫人的。

瞧著他們熱熱鬧鬧祝賀的模樣,二夫人看得眼紅,她恨恨地道:“我兒入了大牢,也不知會有如何結果,江氏,你是不是心裏頭快活的很?”

江雲蘭當即給她翻了一個不文雅的白眼,頓時讓二夫人氣血上湧,更覺得頭疼。

“你兒子入了大牢,關我什麽事?如今我可是在為祝寒山慶祝,你認得他不?他可是我們朗兒的朋友,青山書院學問最好的人,此次秋闈,他定能博得頭籌,等到明年春闈,殿試,這說不定還能連中三元呢!”

祝寒山被她說的不好意思,低著頭放下了筷子。

可這番話卻是更加刺激了二夫人一番。

什麽連中三元,在她的想法裏,那都是她的寧朔該得的。可如今事實卻是寧朔入了大牢,未來還不知道會如何,說不定以後連科舉都考不了也說不定,再看江雲蘭得意的樣子,她更是險些氣暈過去。

她剛想發作,江雲蘭便立刻飛快地提醒道:“如今還有外人在,你小心讓其他人看了笑話,給寧朔丟了臉。”

二夫人一腔怒火,又不得不憋了回去。

她憋得臉色漲成豬肝紅,恨恨地瞪著江雲蘭,可到底還惦記著心裏頭的事,又匆匆去後院裏尋老夫人了。

江雲蘭心想:她將慶祝宴放在外面酒樓,果然是做對了。

要是再讓老二家的沖撞幾次,這喜氣可都被沖沒了。

二夫人難得過來一趟,可不是為了什麽簡單的事情。她在老夫人的屋中待了很久才離開,離開時卻是鎮定了下來,好似事情已經解決了。

果然,等寧彥亭回來時,便很快被老夫人叫了過去。

老夫人的意思,就是要他走走關系,再掏出銀子來,將寧朔從大牢裏頭撈出來。

寧彥亭不敢置信地道:“娘,您知道如今寧朔是多關鍵的人物嗎?此次科舉洩題一事,事關重大,如今可有不少人在盯著,所有考生都等著一個結果,寧朔是販賣考題的人,他最是重要,若是他沒了,那這件事情該怎麽查下去?”

老夫人不滿:“你身為他的大伯,難道連這點忙也幫不上?”

“這賣考題的事情,是寧朔他自己做的,若是他原先和我透露一點,我都能攔著他,娘,您還讓我如何幫他?”寧彥亭說:“你若是當真想要把寧朔救出來,不如勸一勸他,讓他早些將背後的人供出來,此事也能早些解決,寧朔他不是自然就能出來了?”

老夫人更加不滿:“這沒影子的事情,你讓朔兒如何供?”

“什麽?”

“朔兒肯定是被冤枉的,他一直在江州,與京城裏的這些人素來沒有來往,又如何去偷考題?再說,他偷考題做什麽?他才學出眾,哪怕是沒有事先知道考題,肯定也能考中狀元。再說了,這考題不是沒洩露?”

“那是有人及時發現,臨時將考題換了!”

老夫人:“那朔兒就更無辜了!既然考題已經換了,那朔兒賣得考題也是假的,他們憑什麽抓他?”

哪怕是知道老夫人心眼全偏到了弟弟那邊,寧彥亭也失望不已。

他冷酷的拒絕道:“娘,你不要再提了,此事我不會幫忙的。您要是真的想讓寧朔出來,不如讓他早早招了。”

老夫人瞪大了眼睛,似乎是沒想到他會拒絕的這麽果斷。只是分家以後,她的話語權便越來越小,更別說還有一個整天和她頂嘴的兒媳婦。老夫人想了想,倒也沒有發作。

她說:“既然你不願意幫忙,那總得拿些銀子出來。”

“銀子?什麽銀子?”

“朔兒在大牢裏面,那哪裏是他能待的地方,他的腿傷還沒好,裏面的獄卒也不知道會如何欺負他。這上下打點,要費不少銀子,往後咱們寧家還得靠著朔兒,老二家是什麽情況,你也清楚,他們沒有那麽多銀子,這銀子,就由你來拿。”老夫人說得理所當然。

寧彥亭險些被氣笑了。

他不願意多說,便道:“寧朔一事,我不會管上半分,不管二弟他想要做什麽,哪怕是一文銅錢,我也不會拿出來。往後這件事情,您就不要再和我提了。”

他說完,便轉身甩袖離開,不給老夫人半點教訓的機會。

老夫人險些背過氣去,又命人將江雲蘭叫了過來。寧家所有銀錢,可都在她的手裏。

江雲蘭聞言,卻是眼睛一亮,立刻拿起算盤,撥了撥,說:“按照老夫人您說的,救寧朔要費這麽多銀子,恐怕這賣宅子也不夠啊。”

“賣宅子?賣什麽宅子?”老夫人一時沒反應過來。

“若是二弟他們願意將他們住的這塊地方賣給我,這銀子,我自然是願意出。”江雲蘭收起下巴,說:“可要是讓我白出銀子,我卻是不答應的。”

“你……!”

“老夫人的意思,我都明白,只是這寧朔與我大房有什麽關系,我的所有銀子,未來可都是要留給朗兒和阿暖,寧朔又非我親生,他是誰生的,就讓誰掏銀子,喊我做什麽?”

老夫人擡手指著她,手指顫抖,半天說不出話來。

江雲蘭說:“寧朔賣考題可是得了不少銀子,老夫人問我要銀子前,不如先問問老二家的,寧朔將那些銀子藏哪了?”

老夫人一激動,竟是當真兩眼一翻,暈了過去。她身邊的大丫鬟連忙掏出藥丸讓她服下,過了許久,老夫人才幽幽轉醒,可屋子裏哪裏還有江雲蘭的影子?

二夫人又來大鬧了一通,最後被江雲蘭下令,毫不留情地趕了出去。

在洩題一事解決之前,寧朔還沒從大牢裏頭出來,秋桂飄香,鄉試放榜了。

祝寒山得了第一,中了解元。

放榜當日,江雲蘭讓人買了鞭炮放響,劈裏啪啦響了許久,祝老夫人和祝寒山也被她從祝家村接了過來,臉上滿是喜色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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